“别躲了,他已经上朝去了。”黑珏站在炎馆大门口的台阶上,朝正在转角处探头探脑的孟筱蘩唤了一声。
收到每天的例行指示,孟筱蘩扶着墙壁,以比乌龟稍微快一点的速度单脚跳跃前进。
“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扶着孟筱蘩在台阶上坐下,盯着她迟迟无法痊愈的脚,黑珏暗自困惑。
“就是扭伤了脚啊。”孟筱蘩微微靠在黑珏身侧,天真地望向这个黑发如瀑,眉眼妖惑的男子。
指节轻叩不开窍的小脑袋瓜,黑珏故意摆出一脸不耐。
“我并没有在问你,好不好!”要是这个呆头鹅能告诉他答案,他也不用搞到质疑自己医术的田地。
“我好歹也学医多年,会看不出来你那该死的脚扭伤了吗?”就算是华佗在世,摊上孟筱蘩这个身体如此邪门,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憨丫头,恐怕也只能跟他一样一筹莫展。
“可是……我就是扭伤了脚啊……”干嘛每个来看过她的大夫都表现得像她得了什么怪病似的,就连开始时完全不以为意的他也跟着态度大变。
黑珏不用抬头也猜得到孟筱蘩现在的表情有多迷茫,无奈地叹口气。
“连我都为你破了例,第一次给主子以外的人看病,居然……居然……”有些欲言又止,也有些挫败,“……这么久都治不好一个小小的扭伤。”
“受了伤不是都要很久才能好吗?”想起她以前的经验,孟筱蘩很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吗?”黑珏若有所思地眉心收拢,伸出三指,不死心地再次搭上孟筱蘩的手腕,片刻之后,脸色更加凝重。
因为他那主子摆明不想理睬这个笨女人,而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把她往哪里送,所以,他便在炎馆后面的客房找了间让她住下,并请了大夫替她治伤。
他只消一眼便能瞧出她的伤仅仅是水肿,并没有伤筋动骨,交给沧浪阁任何一个大夫来料理都必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可当一个又一个的大夫似有苦衷地告诉他对她的伤无能为力,他不由得改变了不想插手的初衷,忍不住地一探究竟。
他料得没错,她的伤没有大碍,大夫们开的方子也合该药到病除,不至于拖一月有余都不见起色。
纳闷加上几分好奇,他想到外伤的不愈兴许是因为内患的阻碍,于是便从五脏六腑气血盛衰来找她也许潜伏体内的病根。
但好奇却转变成了极度的震惊!。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或许羸弱却活生生的人,居然……没有脉象!。
不是微脉、不是缓脉、不是任何出现异常的病脉,而是根本探不到一丝脉力,就像阴阳之气早已剥离体内!。
行医的人都知道,所谓脉者,有诸内必形诸外。而那没有形诸外的,只有……死人!
为什么,为什么一副能走能动的完整躯壳却失去人本应具有的元气?而又是为什么失去固本之气的肉身能存于天地间而不化为尘埃?
太多的疑问让同为医者的大夫们缄默其口、无计可施,也让他隐隐觉得这其中也许还有什么超出医理之外的玄机……
要不是伸手还能探到她的鼻息,要不是还能感觉到她真实的存在,他真的怀疑,坐在他身旁,傻傻地望着他的孟筱蘩其实只是个虚弱无力的幻象。
“你怎么了?”孟筱蘩亲昵地枕在黑珏的肩头,一点也不喜欢看到他眉头紧锁的样子。
一个多月来的相处让孟筱蘩感觉到黑珏是这寂寞空馆里唯一愿意搭理她的人,于是每天都趁上官狂炎离开之后来找他,俨然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熏儿。
“我在想,也许你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或许是个幸运儿,拥有别人羡慕的命运,但苍白而没有力度的生命要如何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并带给自己幸福?
其实老天对她很刻薄,因为给了她幸福的机会,却吝啬于给她权利与时间去学会幸福。
“那我属于哪儿?”被黑珏口中深切的沉重所感染,孟筱蘩突然觉得鼻酸。
黑珏安抚地搂搂她,换上一张轻松的笑脸,“你属于这儿、属于那儿,属于每一个命运将你带去的地方。”
抬手指向蔚蓝的天际,黑珏闭眼感受寒风迎面的快意:“看,这天地多么广阔,每一处你用心去感受的地方都是你的容身之地,你拥有了你自己,便拥有了家。”
“可只有一个人,就没有家,就会很寂寞……”几个月来累积的寂寞滋味挖出她心底对家那份深深的眷念,眼泪迅速盈满眼眶。
纤瘦的长指替孟筱蘩拭去滑落眼角的泪滴,黑珏似乎也被牵出内心永远无法掩盖的悲哀,声音哑然:“是啊,只有一个人,哪里有家呢……”
孑然一身才能无牵无挂地在这人世走得潇潇洒洒其实是说服自己忘却孤独的最无奈的借口。可是,很多时候,人为了活下去,真的只能——选择借口。
从沉思中回神,黑珏将转眼就哭得肝肠寸断的孟筱蘩单手揽入怀中,轻拍着安慰。
“别哭了~~~快别哭了~~~”哎,被这女人赖上,他自己都觉得他成了个照顾幼儿的老妈子。
拿她没辄,黑珏故意压低声音,使出杀手锏:“上官狂炎就在你身后哦,他可是最痛恨女人哭哭啼啼的。”
孟筱蘩像是中了魔咒,“嗖”地一下从黑珏怀中弹开,身体僵直,双手捂嘴,一脸惊慌忘了哭泣。
黑珏毫不意外于孟筱蘩的反应,本欲继续捉弄她一下,却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