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即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这浓雾异样的让人感到难受。即便是乌云彻底遮蔽了山岭的时候,浓厚的湿气裹着皮肤的感觉依旧非常清晰。甚至凛冽的山风都无法驱散这样的感觉。
韦泽虽然小时候怕黑怕鬼,但他从不信鬼神。而山风中,他仿佛听到了哭号声,悲鸣声。若是以前,韦泽只会觉得这是纯粹的自然制造的声音,因为人类记忆中的声音类似,所以给人造成了联想。现在韦泽却不敢完全确定他听的声音并非是大自然发出的。
昨天白天,也就是4月7日白天,也就是突出永安城的第二天,乌兰泰带领的清军在龙寮岭袭击了太平军的后军。枪炮厮杀声响了大半天,等到龙寮岭山谷中终于恢复平静之后,太平军中军所在的大垌却是哭声震天。
清军绝对不会放过太平军,这点上大家都很清楚。既然龙寮岭的山谷恢复了平静,也没有太平军后队能够突围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平军两千人已经全军覆。韦泽就是从龙寮岭走过来的,那里山高谷深,乌兰泰的部队突然杀出,将太平军后队截为两段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后队中有不少是家眷,战斗力更弱。想到被杀死的那些男女老幼,不管是有没有亲人在里面,太平军中无人不是放声悲泣。
就在这一片悲痛中,东王杨秀清传令升帐。传令的侍卫告知,凡是卒长以及卒长地位之上的军人,统统到杨秀清那里聚集。
所谓升帐不过是个说法,只用布匹简单的围了一个圈,就算是大帐。人人神色难看,有些军官是哭着到了杨秀清的面前。
杨秀清根本被悲痛压倒,更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怒喝道:“诸家兄弟,此时我们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报仇!”
“报仇!报仇!”韦泽率先跟着喊道。韦泽并没有亲人在后队,他对这些人的生死顶多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而且夜里突出永安城,洪秀全那行径给韦泽造成的恶劣印象,让韦泽根本就没办法生出什么悲痛来。
但是杨秀清此时那决然的态度,以及决死反击的气魄,让韦泽感到一种深深的震撼。若是平日里杨秀清给韦泽留下的印象是一位太平天国的王爷,那么现在,韦泽对杨秀清的评价只剩了两个字“英雄!”
有韦泽带头,有亲人遇难的军官们跟着怒吼起来,“报仇!报仇!”
杨秀清随手拿过几块石头,一根藤条,就在地上摆出了简单的地形。张应宸虽然是行军司马,但是韦泽授以张应宸旅帅副手的名义,他也来参加了会议。只看了一眼杨秀清摆出的地形,张应宸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韦泽即便是没有张应宸对方向地形那么敏感,他也是一路走过来的,这个简单到都不能称为沙盘的东西,完全把大垌的地形特征给标明出来。
这是个诱敌深入的军事计划,杨秀清要把清军诱入太平军的包围圈,在大垌的山谷中把清军一网打尽。
此时若不能在野战中歼灭清军的追击部队,太平军只有死路一条。韦泽对这点非常清楚,实际上韦泽本人还是提出过类似的建议。可在后队被歼灭的时候,韦泽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能够立刻想出这样的应对措施,他第一念头就是赶紧强化防御,防止更大的损失。
即便是听了杨秀清的计划,韦泽还是不能确定清军会不会中计。可杨秀清这果断的处置,以及决死反击的骨气,韦泽扪心自问,他自己是远远不如。
根据地形布置了伏兵,东王杨秀清高声喊道:“韦旅帅!”
听到杨秀清的召唤,韦泽挺直了腰杆上前一步,拱手道:“属下在!”
杨秀清神色严峻,“你的兄弟现在还有力气行军,我命你现在出发,绕到大垌山口处,只要等清军从谷中开始败退,你就杀下山去,尽力堵住清军的退路!”
这命令让韦泽大吃一惊,不仅仅是韦泽,南王冯云山以及南王属下的诸将都微微变了脸色。韦泽部属不多,让这么一点人马去堵住大垌的山谷谷口,实在是有些以卵击石的意思。
“启禀东王,属下只有三百人,去堵谷口或许可办到,可堵死谷口却是办不到。”韦泽也不说瞎话,直接把自己的现状说了个明白。
杨秀清冷着脸答道:“我只要你去尽力堵住谷口,却不是要你堵死谷口。此战各军有进无退,清妖进了山谷之后就必败无疑。只要能有一支兄弟能够攻打谷口的清妖,他们就在谷口站不住脚,那时候我军掩杀过去,清妖只能逃窜。这等事情,我觉得派韦旅帅你去,应该能办到。”
韦泽一直觉得法国士兵形容拿破仑的一句话非常好,“皇帝带着我们靠行军打胜仗。”而红军也是以卓绝的行军能力著称于世。杨秀清的命令中,第一句话就是确定韦泽的部队是太平军诸军中还有行军能力的部队,这点上,可以说杨秀清观察力极为敏锐,而且极为知人善任。
再说任何屁话也毫无意义,韦泽大声应道:“遵东王旨意!”
一回到部属那里,韦泽立刻发出了行军命令。行军背包中的被褥全部交给四五名留守人员看管,部队扎了隐蔽用的草帽。最先出发的自然是行军司马张应宸,就在出发前,张应宸忍不住心有余悸的说道:“东王看上去这是吓死人!”
是不是吓死人,韦泽也不知道,反正韦泽知道,此战不是追击的清军完蛋,就是太平军完蛋。说是堵住山谷入口,其实只怕